成立于1926年的东丽株式会社，是生产“黑色黄金”碳纤维等高端材料的隐形冠军企业，其93年发展历史生动演绎了专注主业、自主研发对于企业的意义。
近日，东丽株式会社社长日觉昭广就企业的发展如何穿越经济周期保持可持续增长、如何专注主业、自主研发应如何规划等问题，接受了南方日报记者的采访。
“没介入虚拟经济不追求短期横财”
南方日报：东丽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过去近百年的发展中聚焦于尖端材料领域的发展？
日觉昭广：创立初期，东丽生产普通产品，但是普通产品的价格竞争非常激烈，在价格竞争过程中经受不了风浪的考验。因此，市场对东丽提出要求是生产一些差异化产品、高附加价值的产品。也正是因此，东丽不断去开发和提供符合时代要求的材料。
南方日报：东丽为什么能坚持在实业领域发展？
日觉昭广：企业是社会公器，应该为社会做贡献。从金融资本的角度看，企业的本质目标是追逐利润，而不是而社会贡献。但在东丽看来，追求利润在企业的价值中只占到20%，剩下的80%应该是通过产品和技术为社会和人类做贡献，这才是企业存在的根本价值。作为一家制造业企业，我们如何为社会做贡献呢？我们认为就是要考虑到10年、20年以后，这个社会和人类需要面临课题，我们要通过技术和材料解决这些问题和课题，这才是企业的使命和担当。
过去30年，随着各国实施货币宽松政策，造成金融泡沫，市场上有大量的货币进入虚拟经济跟风炒作，这期间发生了包括IT泡沫、雷曼兄弟倒闭等事件，都是因为热钱炒作。东丽一直坚持在纤维业务、纺织产业等实体经济领域深耕，没有介入虚拟经济之中，因为我们不追求短期的横来之财的利润，而是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构想，研发新的技术，解决人类和社会面对的问题。这是为什么虽然过去的二三十年，日本经济出现了滑坡，但东丽一直在发展在成长。
研发人员有20%时间可用于自由研究
南方日报：东丽经历多个经济周期保持较高持续性增长的原因是什么？
日觉昭广：东丽的发展过程中，非常重视研发，也始终坚持将研发中心放在日本国内。一般企业在海外设立了生产基地后，就会关闭日本本土的生产工厂。但东丽没有，东丽的日本工厂还在继续研发新一代产品和技术。产品开发完成后，才转移到海外去生产。通过这样的良性循环，日本的母公司就能对海外的子公司进行生产上的指导。目前，东丽从生产份额上来讲，海外子公司已经占了70%到80%的份额。虽然日本国内的份额只有20%至30%，但是这个占比我们一直在维持，因为我们把研发中心放在日本，推动产品实现高附加价值化，而且通过海外子公司和日本母公司的相互配合，我们也实现了公司的可持续发展。
南方日报：东丽准确地把握了各个时代和市场对材料的需求，并进行前瞻性研究和布局。这是如何做到的？
日觉昭广：东丽在经营时有三大思想：一是基于长期的视点来进行研发，二是制定三年计划，三是明确一年之内要解决的问题。第一点是长期性的，必须要看到未来社会是如何发展演变的，会面临怎样的难题；第二点就是中期性的，定下三年的经营计划；第三点是着眼于解决现实性的问题，企业在一年之内要实现盈利。
目前东丽的研究和开发人员约有4000名左右，其中日本占七成，海外占三成。在日本的东丽母公司，4个人中就有1人是研究和技术开发人员。为了确保研发投入，研究和开发费用不受经济的波动一直维持平稳，且不断在增加。2017年到2019年的3年内，将计划投入共2200亿日元以上的经费，每年大概投入3%的销售收入到研发中。在这3%的研发费用中，我们又把30%投入到长远期课题中。这在西方商界看来不合理，因为长远课题现在不能产生利润。但在我们看来，它却关乎未来。
南方日报：东丽自主研发过程中有哪些经验？
日觉昭广：东丽在研发上有四个特点：一是明确本公司的强项技术，有意识地打磨和发展这些核心技术。事实上，在20世纪90年代，日本新闻界认为，纤维产业、纺织产业、薄膜产业都是传统产业，已过时了，东丽无法依靠这些将业务实现可持续发展。但过去数十年，东丽却不断打磨专业技术，并由原有核心技术衍生出新的事业。
二是，东丽坚持推进横向整合研究。东丽内部有纤维研究所、薄膜研究所、复合材料研究所等，这些研究所如果各自分割研发，无法形成研发合力。为此，我们在这些研究所之上成立技术中心，通过技术中心，进行横向整合研究，从而形成强大研发合力。这种方式有别于美国一个研发小组只研究一个课题的模式，研究人员可从初期阶段就能接触到不同领域的研究同事，一起反复进行讨论，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思想碰撞。例如，在纤维方面所开发的某项技术虽然无法在纤维领域中活用，但却可以运用在其他的事业中。
三是，东丽的研究和技术人员坚信：在研发和技术开发上不断“追求极限”一定会有新的发现。例如，因为追求纤维的极限，我们在仅10微米的薄膜中竟然叠加了1000层聚合物，开发出了纳米纤维并不断提升，就是源于研发上“追求极限”的精神。
四是，作为先锋派的研究，鼓励研究人员去进行自由的研究。一些认为，产品研发只要投入经费、投入人员，闭着眼睛都能研发出来。事实上，研发规律并非这样的，我们的研发人员可以花20%研发时间，自由地确定什么样的研究课题。因为研发过程中往往会遇到瓶颈，如果研发人员没有自由度，往往就会先陷入死胡同。而但如果给予一定的自由度，却常常有可能在其他的研究方向上“歪打正着”地实现突破。东丽很多产品都是研发人员用20%研发自由度研究出来的。
中国市场消费升级带来巨大机会
南方日报：东丽如何看待中国的发展？
日觉昭广：当前中国人均GDP接近1万美元。从世界各地的经济发展看，而当人均GDP达到了1万美元，对高端材料的需求就会增大。这对东丽来说是巨大的机会。当前，中国人均收入的增长带动消费结构需求扩大和高端化，也意味着对高端材料的需求增加，同时，中国在环保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这对于东丽所从事的高附加价值材料事业发展上将是巨大一个商机。
南方日报：目前广东正在全力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你如何看到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机会？
日觉昭广：《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提出，要建设国际创新科技中心，推动产学研合作开发，粤、港、澳三地将会有计划建设共同实验室和创新平台。东丽一直关注这些消息，也非常期待这样规划落地带来的各种可能。同时，我也注意到，广东省正在推进省长与跨国公司直通车制度，有利于促进跨国企业和广东省企业之间实现高度融合和深度合作，希望通过这一机制，东丽将有机会将高端化产品投放到粤港澳大湾区，推动粤港澳大湾区和东丽的共同发展。
南方网全媒体特派记者 陈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