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的报纸记忆]

■陈永峰

 刚上班的时候,有一位老同事特爱收集报纸,一年一捆的报纸,都码在阁楼上。问他有何意义,他说,无它,就一喜好。我没去过他的家里,听他这么一讲,对他肃然起敬。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何况人家这事,还是有益的,把一个城市几十年的变迁都锁在了阁楼上,想想就挺美。听他说,这个习惯是从他父亲那里开始的。我问他,什么报纸最多,他说,《青岛日报》!

 有一年,送人礼物,要想个好点子,务必求新求奇。想来想去,想到了送旧报纸。一个人的出生定格在那一天的报纸,把那份报纸找出来,送给他,想必对他是有点意义的。《人民日报》第一、《青岛日报》第二,最后还真买到了。由此,我想到了那位失联的同事,存报纸的阁楼,瞬间起了金光。可惜,我从没有走进那个金库。

 我与 《青岛日报》真正结缘,始于2005年。我在一家企业集团广告部,负责文宣和策划工作,日报成了每天必读的报纸。因工作性质,经常出差,得以遍览大好河山,在撰写企业所需新闻的同时,也写了很多游记,有的发表在青岛日报上。现在回忆起来,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记得,有一期的副刊,两个专栏版面同时刊登了我的文章,这张报纸我特别珍视。

 在那一年里,我也收获了我的幸福,这也有《青岛日报》的一份功劳。在朋友的介绍下,我遇到了妻子。我俩见的第一面,就是谈书,谈文章。她给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想必,她对我的良好印象也多半来自于书与文章吧。再后来,每次文章发表,我也第一个通知她,她会去报摊上买份报纸。

 我发表在日报的文章里,有一篇是写我与妻子的。就在那年的七夕,我们一起去太平角游玩。那时的太平角还残存稼穑之美,激发了我对自然和田园的依恋。那段时间,同事们都在玩一款网络偷菜的游戏,久居樊笼里的人,内心都有一片菜园。而我的菜园,竟然在闹市中不期而遇。回家后,便写了《太平角的黄昏》,此文再次发表在日报的副刊上。

 去年,间隔十几年再次去了太平角,那里已经变成了洁净的太平角公园。事后,我刻意找出当年那份报纸,与妻子重读了那篇文章,计划着某一天带孩子一同去游玩。

 婚后美满的日子,文章写得少了,只偶尔发表几篇。生活归于平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日子,惟有读书还在继续。妻子忙家庭各种事务,书读得少了。有时候,我会对她说,刚认识你,经常到我这借书还书,结婚后,满屋的书,也没见你多读。妻子只是微笑,偶尔也会怼我一句:家务活你做吧,我也喜欢躺着看书。我哑然,赶紧把头深埋在书页里。

 孩子开始学着写作文了,我曾找出报纸来让她看我发表的那些文章。她看着我的笔名深表怀疑。我想是该写几篇文章正正名了,或许可以借此引起孩子读书写作的兴趣。随后,又在日报副刊发表了一系列的怀乡散文。这次都是用的真名,我把我的童年经历变成了文字,与女儿分享我曾经的快乐。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她从此相信她的父亲能写文章,甚至还能在报纸期刊上发表。

 孙犁先生自诩一生只有两份职业,一是作家,二是副刊编辑。孙犁的《白洋淀》家喻户晓,奠定了作家的地位。可是,先生作为副刊编辑的身份,恐怕社会上少有人关注。孙犁先生默默地坚守着《天津日报》副刊,培养了无数作家,可见副刊对文学发展的重要性。龙应台说,报纸副刊乃知识分子精神上的养分,接触各种文化信息的渠道。我想《青岛日报》的副刊正是这样一个载体,它也注定会成为青岛文化史上一个重要的符号。

 我那位爱收藏报纸的老同事,你现在过得还好吗?在你收藏的《青岛日报》上,不知道是否留意过我的名字。此刻,也许我们又在通过这份报纸默默地做着某种交流。你把曾经的岁月打成了包裹,而属于我的故事,也被你轻轻地折叠起来,精心地放在了那座只属于你的阁楼上。在一个个平淡的日子里,打造一栋只属于你的阁楼,这里收藏了岁月……升远 图